《A Psalm of Life人生赞歌》

路过19世纪美国最有名的诗人朗费罗(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1807-1882年)在缅因州波特兰市的老家,在他家老房子的前后花园里停留了片刻,并摄影留念。

在朗费罗的所有诗歌作品中,发表于1839年的《A Psalm of Life人生赞歌》可谓传播最广泛、影响最深远。1865年,英国人威妥玛(Thomas Francis Wade)将这首诗翻译成了中文,然后请清朝户部尚书董恂大人代为润色,董恂先把它改写成九首七言绝句诗,后来又把它书写在一张扇面上,请美国驻华公使蒲安臣(Anson Burlingame)送给朗费罗本人。

威妥玛的中文翻译如下:

“勿以忧时言论,人生若虚梦 。性灵睡与死无异,不仅形骸尚在灵在。 人生世上行走,非虚生也总期有用。 何谓死埋方到极处。 圣书所云,人身原土终当归土, 此言人身非谓灵也。 其忧其乐,均不可专务。天之生人别有所命, 所命者作为专图日日长进, 明日尤要更有进步。 做事需时惜时飞去, 人心纵有壮胆定志, 仍如丧鼓之敲, 皆系向墓道去。 人世如大战场, 如众军在林下野盘, 莫如牛羊待人驱策, 争宜勉力作英雄。 勿言他日有可乐之时, 既往日亦由己理己, 目下努力切切,中尽己心上赖天佑。 著名人传看则系念, 想我在世亦可置身高处, 去世时尚有痕迹, 势如留在海边沙面。 盖人世如同大海, 果有他人过海, 船只搁浅最难挽救, 海边有迹才知有可解免, 顾此即应奋起动身, 心中预定,无论如何总期有济, 日有成功愈求进功, 习其用功坚忍不可终止。”

董恂的九首七言绝句诗文如下:

“莫将烦恼著诗篇,百岁原如一觉眠。
梦短梦长同是梦,独留真气满乾坤。

天地生才总不虚,由来豹死尚留皮。
纵然出土仍归土,灵性长存无绝期。

无端忧乐日相循,天命斯人自有真。
人法天行强不息,一时功业一时新。

无术挥戈学鲁阳,枉谈肝胆异寻常。
一从薤露歌声起,邱陇无人宿草荒。

扰攘江尘听鼓鼙,风吹大漠草凄萋。
驽骀甘待鞭笞下,骐骥谁能辔勒羁。

休道将来乐有时,可怜往事不堪思。
只今有力均须努,人力殚时天佑之。

千秋万代远蜚声,学步金鳌顶上行。
已去冥鸿亦有迹,雪泥爪印认分明。

茫茫尘世海中沤,才过来舟又去舟。
欲问失帆谁挽救,沙洲遗迹可探求。

一鞭从此跃征鞍,不到峰头心不甘。
日进日高还日上,肯教中道偶停骖。”

钱钟书先生对此做了考证。他于1982年撰写了《汉译第一首英语诗(人生颂)及有关二三事》一文,从清人方浚师所撰《蕉轩随录》中发掘出威妥玛初译、董恂润饰的《长友诗》即为朗费罗诗歌代表作《人生颂》之汉译。他并认为,这首在1865年被翻译成中文的《人生颂》,不仅是被译成中文的第一首美国诗歌作品,更是被译成中文的第一首英文诗歌作品。我却非常惊讶,钱钟书先生这样的大师居然会在学术研究中犯下这样明显的错误来认定这首诗是被译成中文的第一首英文诗歌。朗费罗这首诗的副标题清楚地写明了,这诗是年轻人对赞美诗作者表诉的心声,并且借用旧约圣经中含有150首赞美诗的《Psalm诗篇》这卷书给自己的诗起名为《A Psalm of Life人生赞歌》,钱先生难道不知道从西安碑林中的景教遗物可确信第七世纪时圣经就已被译成中文, 而至少1822 年就有了在印度出版的由马士曼博士与拉沙所合译的中文圣经和1823 年出版的在华耶稣教传教士马礼逊的圣经中文译本?

许多人在翻译这首《A Psalm of Life人生赞歌》诗的第一句“Tell me not, in mournful numbers”时就出错,不明白在音乐和歌曲中的“numbers”指的应该是“曲调”,因此胡乱把“numbers”翻译成“语句、诗句、语气、语调”等等;而几乎没有一位译者知道诗中的“Dust thou art, to dust returnest,”完全是作者引用圣经旧约《创世纪》的第3章19节,因此没人准确地按照圣经的原意把它翻译成“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诗人写的“Let the dead Past bury its dead”也是引用耶稣在圣经马可福音9章60节的话“Let the dead bury their own dead”,翻译时应该知道诗人希望大家注意的是活着的当下,所以要让“已逝的过去”把“以往已逝的一切”去埋葬,而不是像众多译者所翻译成的强调埋葬只是“过去”。

小子不才,路过朗费罗老家之后,顺手把他这首诗亲自翻译如下,以示一位过路的理工男对美国诗人的敬意。

A Psalm of Life –  What The Heart Of The Young Man Said To The Psalmist

By 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

Tell me not, in mournful numbers,
Life is but an empty dream!
For the soul is dead that slumbers,
And things are not what they seem.

Life is real! Life is earnest!
And the grave is not its goal;
Dust thou art, to dust returnest,
Was not spoken of the soul.

Not enjoyment, and not sorrow,
Is our destined end or way;
But to act, that each to-morrow
Find us farther than to-day.

Art is long, and Time is fleeting,
And our hearts, though stout and brave,
Still, like muffled drums, are beating
Funeral marches to the grave.

In the world’s broad field of battle,
In the bivouac of Life,
Be not like dumb, driven cattle!
Be a hero in the strife!

Trust no Future, howe’er pleasant!
Let the dead Past bury its dead!
Act, —act in the living Present!
Heart within, and God o’erhead!

Lives of great men all remind us
We can make our lives sublime,
And, departing, leave behind us
Footprints on the sands of time;

Footprints, that perhaps another,
Sailing o’er life’s solemn main,
A forlorn and shipwrecked brother,
Seeing, shall take heart again.

Let us, then, be up and doing,
With a heart for any fate;
Still achieving, still pursuing,
Learn to labor and to wait.

《人生赞歌 — 年轻人对赞美诗作者的心声》

【美国诗人】亨利·朗费罗

别老对我用忧伤的曲调,
说人生不过是一场虚梦;
因沉睡的灵魂无异于死,
而所见事物常非其本相。

人生如此真实!人生如此认真!
人生的归宿绝不是坟墓;
对于灵魂,不能这么说:
“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我们注定的结局和道路,
既不是享乐,也不是悲伤;
而是行动,是看每一个明朝
我们如何比今天走得更远。

艺术为永存,时光却易逝;
我们的心纵然坚强刚勇,
每次搏动却仍像送丧的闷鼓,
击打着节拍迈向那一抔黄土。

在世界广阔的战场上,
在人生露宿的营地里,
莫学那任人驱策的蠢牛,
要做那能征善战的英雄!

别指望未来,无论它有多美好!
也让已逝的过去,把已逝的埋藏!
行动吧,就趁活着的当下!
胸怀赤心,苍天作证!

伟人们的生命令人觅想:
我们可使一生变得崇高,
并且在时间的流沙上,
人虽去,却留下足迹。

这足迹,也许会让另一位
在人生苦海航程中不幸遇难、
孤独绝望中的兄弟看到,
而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因此,无论面对何种命运,
都行动起来、都心有担待!
不断进取,不断追求,
学会劳作,学会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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